一行人是臘月二十三到的滄州,彼時的第二天便是小年。
小年過后七天是大年,這一年就又算過完了,新的一年即將來臨。
蘇靜月想,明年這個時候,他們一家子人應該在更遠的云州了。
船是直接進安平鎮的碼頭,蘇靜月他們運氣好,今年雪小,河面沒有結凍,回來的時間也縮短了不少。
下船的時候,也許是近鄉情怯,蘇靜月居然生了些緊張。
“辭哥,我們回來了。”她捂著胸口,抬頭問楚辭。
“嗯,回來了。”楚辭說的話不多,蘇靜月卻聽出了一絲輕松的意味。
回到這里,楚辭應該比自更開心,這是他從小長大,最熟悉的地方。
明明、昭昭、阿離還有小刀,肉眼可見的開心起來,船還未靠岸,便已經在甲板上,大呼小叫起來。
大家都沒有暈船,五月在船上萎靡一陣,后面適應之后,活蹦亂跳,看見過往船只,十分招搖的吠幾聲。
船上一只狂汪的大白狗,新奇的很,引來不少注意。
不說蘇滬,楚辭如今也算是不小的官,他們一路上為了省麻煩,沿路遮蓋了蹤跡,安靜猶如燕過留痕。
楚辭覺得船上唯一招眼的,就是自家的傻狗。
關鍵月娘看它如寶一樣,五月愈發狗仗人勢,無法無天,楚辭多少想要教訓它,都被她攔了下來。
蘇靜月懷這一胎,脾氣大的不是一點,稍有半不如意,就想要哭,純純憋不住。
身邊親近的人,爹爹是長輩,幾個小的不懂事,蘇靜月能作的對象,只剩楚辭。
楚辭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腳,不敢招惹妻子半分,莫名其妙的怒火也心甘情愿的受著。
只要蘇靜月舒服,他就開心,自己娶回來的小嬌妻,怎么樣都要寵著。
羅一刀早早就在碼頭守著,早有人提前遞來了消息,楚楚辭他們今日到。
碼頭邊的垂柳樹葉子都掉光,只余下烏黑、光禿禿的細條枝干,過長的一些,墜進水面,掀起一波漣漪。
今日過節,碼頭上依然還有不少人,務工搬貨的居多,溫生計尚未解決,何來休息。
林家的大船上,有獨特的世家標記,安平鎮的碼頭上,對有來頭的船,留有一大片空地。
來往的人們,也有意識的避開這塊區域,生怕得罪了貴人。
船上的一行人,早就在進入安平鎮河域出來了。
楚辭攬著妻子,單手抱著和個球一樣的兒子,身邊還圍了三個穿的也很厚實的小的,五月圍著他打著轉。
身前不遠處是蘇滬,他許久未去過除京城和云州以外的地方,十幾年過去,滄州也有并不小的變化。
小刀站在最前面,一身常服抱著刀,與他前兩年隨楚辭離開,裝扮一樣,卻成長了許多。
他還是之前的少年,只是更加少年意氣,風華正茂,無所畏懼。
蘇靜月前些天和楚辭說,小刀現在看起來,一副年少有為的模樣,一看就討人喜歡。
楚辭知道她只是單純的贊美,但還是吃了不少的醋。
小刀也覺得奇怪,他什么也沒做,走到他辭哥面前,他眼神跟要殺了自己一樣。
可怕的很哩!
“楚辭,小刀,回來啦!”
岸邊傳來一陣雄厚的男聲,穿破力十足。
“哥,我們回來了。”
小刀喜笑顏開,高舉著自己的刀,在空中連續晃了好多次,看的眼花繚亂。
楚辭也抱著一一,走到小刀身邊,隔著江面,運力遙遙喊了一聲大哥。
他們三人的感情是真的很好,異姓兄弟比親兄弟都要親密些。
為彼此付出,從未有過片刻猶豫,哪怕每一次都是以生命為賭注,也在所不辭。
笨重的大船靠岸時,排出兩股極大的水花,正午的時間,碼頭上的人很多,無一不對這處行注目禮。
船板一放,蘇滬領著眾人下船。
羅大哥在岸上翹首以盼,見人終于下來,嘴角咧的極開,看見最先下來的蘇滬,愣了愣,隨后趕緊迎上去。
“將軍,有失遠迎。”
他姿態放的極低,楚辭和小刀這兩個糟心的,可沒說月娘爹爹也要來。
要是知道親家老爺到,高低得洗個澡,鞭炮和煙花齊齊安排上。
“不必客氣,喚我一聲伯父就好。”
蘇滬與羅一刀只在云州見過,但并不陌生,他常常聽到女兒提起,知道這是楚辭的好兄弟,幫襯他們不少。
“蘇伯父。”羅一刀立馬改口。
“大哥,你來接我們啦!”蘇靜月被楚辭小心翼翼的扶著下來。
“哎,小心些。”
蘇靜月一懷孕,楚辭就寫信與他炫耀,自己即將有個女兒。
這種外露的情緒,在楚辭身上極為難見。
羅一刀感嘆不已,曾經擔心楚辭這個冷郁少年郎,會孤獨終老,如今他都快成兩個孩子的父親了。
做大哥的,著實為他開心。
小刀抱著一一,湊到羅一刀面前,興奮的挑挑眉。
羅一刀看見了小團子,哪里還看的進小刀,從他手里將一一搶走,轉身引著他們去馬車停留的地方。
小刀也不生氣,只癟了癟嘴,空蕩蕩的雙手又抱起自己的刀,跟在羅一刀的身后。
馬車小,裝不下許多人,楚辭幾個男人騎馬,蘇靜月帶著幾個小孩坐馬車,紫羅和云水幾人坐后面的馬車。
到了安平鎮,離楚家沖就不遠了,明明在馬車上都有些坐不住,抱著一個小木盒,時不時打開看一看。
里面是他們三人,給大龍二虎準備的禮物。
有陶俑、草編、琉璃珠、好吃的糖果蜜餞、好看的小石頭,都是小孩子喜歡的。
馬車幽幽行駛在明顯修繕過,平緩壓實的道路上,沒用一個時辰,便到了楚家沖。
快到村口時,蘇靜月掀開車簾,看著外面的景色。
村口的路兩側堆滿了草垛子,壘的高高的,這些干燥了可以做柴火,燒不完的,等明年開春,雨一下,浸透了就是極好的肥料。
路面也開闊了許多,兩邊還圍了木柵欄,上面雕刻著精致的花紋,應該是村里木匠經手的。
他們家新房子的門,就是和村里木匠師傅訂的,上面的雕花一模一樣,別無二致。
蘇靜月來不及看更多,就被一陣鞭炮聲嚇進了馬車里,還有熟悉的嗓門。
“哎喲!回來了!辭哥月娘他們回來了!”
這嘹亮的嗓音,蘇靜月不知道聽了多少次。
鞭炮聲歇,馬車停了下來,蘇靜月推開車門,探出腦袋,揮手呼喚人群中穿著大紅棉襖子,圓髻上插著一根銀簪子的中年女人。
“孫嬸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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