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煊第一次見到蘇月,還是個兩歲的小娃娃。
剛能走能慢跑,就被自家母親告知他有小媳婦了!
蘇月出生的第二天,傅煊手里握著傅征早就準備好的玉佩,被蕭琴音抱著去了蘇府。
彼時的蘇滬,還不是以后聲名赫赫的護國大將軍,只是傅征手下的副將。
兩家因為蕭琴音和林雪玉自小情誼交好,往來很多。
“陽陽,快看,這是月月妹妹,你未來的小媳婦!”蕭琴音握著傅煊的小手,輕輕觸碰小蘇月的臉蛋。
剛出生的蘇月皮膚有些紅,又軟又嫩,傅煊感受到皮膚的溫弱,好奇的盯著搖籃中的蘇月看。
“玉兒,你看我們月月的模樣生的多好,長大定和你一樣,是個大美人。”
蕭琴音對躺在床上的林雪玉調侃,眼里全是對蘇月的喜愛。
林雪玉剛生產完,她的身子本就弱,生了孩子后,面色愈蒼白脆弱,可視線觸及搖籃里的小小嬰孩時,面上是化不開的柔情。
“我不敢求多,只愿她健康活潑,平安順遂,做個開開心心的小嬌娘。”
“嗯,我也是這樣想的,月月自該成為世上最開心的是小姑娘。”蕭琴音附和道,將傅煊遞給身后的婢女,自個坐到林雪玉的床前,與她說話。
“你可還好?昨日生產太費精力......”
“阿音莫要為我憂心,我很好。”
傅煊乖乖的待在侍女的懷中,看了看娘親,將視線又轉回了搖籃里。
團子似的女娃娃包在襁褓中,小小的一個,兩歲的傅煊看的眼睛都移不開。
忽而,搖籃里的小蘇月睜開了眼睛,慢吞吞的,睜開又閉上。
“妹妹。”
傅煊對著婢女指了指搖籃里的蘇月,身子傾了傾。
“世子是想看月月小姐?”
婢女一直在傅煊左右伺候,立馬就明白了他的是意思。
“嗯。”
傅煊上下點了點腦袋,他覺得妹妹可愛,只是還不等他碰到蘇月,搖籃里的蘇月大哭了起來。
嚇的傅煊立馬縮了回去。
最近的乳娘抱起蘇月檢查一番,掀開衣服喂奶。
原來是餓了。
房子里除了兩歲的傅煊,其余人皆是女子,奶娘沒有那么的避諱。
傅煊看了一天的妹妹,到晚上才被蕭琴音帶回去,此后這樣的日子常有。
直至蘇月三歲后,被接到鎮國公府,這一住就是十幾年。
十幾年的朝夕相處,傅煊分不清楚自己對蘇月的感情,到底是親情還是男女之間的情。
只知道蘇月以后會成為他的妻子,蘇月從一開始就是屬于他傅煊的。
傅煊知道蘇月喜歡自己,畢竟少女澄澈的心思從未遮掩。
一次又一次推遲的婚事,也是他理所應當的認為,蘇月永遠不會離開。
她會成為自己的妻子,成為自己的身邊人,早一點、晚一點,又有什么關系呢?
直至蘇月跌下凌江崖口,遍尋江口,無一蹤跡。
傅煊才真正的心慌,如同萬蟻噬心,千刀凌遲。
方奇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不多,答案幾乎是瞬間脫口而出,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時,蘇月已經被推下崖口。
她最后,都沒有看過他一眼,或許真是哀莫大于心死。
傅煊找不到她,蘇月好似從未來過一樣,在他的世界消失,沒有蹤跡。
不,不是,怎么會沒有蹤跡呢?
傅煊想起他回鎮國公府時,徹夜未眠的母親和妹妹,雙眼紅腫,布滿蛛網般的血絲。
他那一刻,根本說不出話,宛若失言。
身邊的親隨迫不住國公夫人的威亞,顫顫巍巍說出蘇月墜入凌江,蹤跡皆無。
傅煊接住承受不住而昏迷的母親時,耳邊是嚎啕大哭不止的傅若。
“為什么,你告訴我為什么!為什么呀!”傅若跪倒在地,扯著傅煊的衣領子將他拉下來。
“傅煊,你是個人嗎?不娶她就算了,連她的命都要嗎?權勢有那么重要嗎?”
傅若幾乎字字泣血,悲戚覆面,她恨她的親哥哥,恨他的所作所為,哭到最后變成了嘲諷的笑。
“你知道你帶李熹回來前,月月在說什么嗎?”
傅煊心跳不止,隱隱有著不安,手上按著母親人中的力氣,不自覺重了。
傅若抽噎到幾乎要岔氣,身邊的丫鬟跪在地上,為她順著氣。
“月月要解除婚約,她不想嫁你了嗚嗚,她想去云州找她爹爹。”
說到最后,傅若嘶吼出聲,握著傅煊的肩膀大搖大晃。
“她因為你,連我和母親都不要了,你到底還想怎么樣!將她一番真心踐踏不夠,還要拿她的命嗎?”
“月月欠你什么了?”
傅煊頭腦一片空白,喃喃出聲,“她......要解除婚約?”
“我不相信。”
蘇月喜歡他,蘇月眼里只有他,怎么會解除婚約,她怎么舍得?
“月月,月月,我的月月。”
蕭琴音低泣的聲音將傅煊的思緒拉回,他欲喚母親,蕭琴音卻將頭扭到一邊去,也拂開了傅煊的手。
傅若連忙攙扶她起來,兩人管都不管傅煊,徑直安排府中所有的人手去尋蘇月。
傅煊的人,從未停過,一直在找。
一天、三天、十天......一個月,能找的地方都找了,依舊沒有一點消息。
生不見人,死不見尸。
傅煊不敢放棄,也不愿放棄,永安帝即位,第一件事就是想把寧陽公主......不,如今該稱寧陽長公主許給他。
他不要,當著滿朝文武的面,拒絕賜婚,用的理由是家中已有未婚妻,此生只娶一人。
朝中也只有傅煊敢這樣,當中拒絕大徵朝最尊貴的公主。
傅煊回府時,拒婚的消息比他先一步回來,蕭琴音和傅若對他仍舊沒有什么好臉色。
直到傅煊說他已向永安帝請求外巡,用以尋找蘇月,兩人的面色才好些。
傅煊離開京城后,沿著凌江,一路南下,走過不少城鎮。
始終沒有找到蘇月,身邊說蘇月死了的人,都被他重罰。
心里一直有個聲音,告訴傅煊,她不會死,找到她。
可后來,蘇月好幾次與他擦肩而過,傅煊都未能將她認出來。
傅煊始終想不明白,為什么會這樣。
后來她帶著孩子回京,相處的機會多了,傅若常常去找她。
有一次,傅煊下值回來,聽見傅若和母親說,月月有好大的變化。
他惘然,何止是大變化,他眼前的蘇月,和從前的蘇月判若兩人。
可傅煊不敢求太多,能再見到她,已是萬幸中的萬幸。
即便這樣告訴自己,傅煊依然不甘,不甘原本心中只有他一人的蘇月,愛上了別人、嫁給了別人、還為別人孕育了子嗣。
這一切,原本該是屬于他的,傅煊想搶回來,可他不愿再傷害蘇月。
凌江一次,足夠他悔恨終身,若重來一次,他不會選錯。
知行的菩提夢,解了他的迷惑,他在夢境中,看見了截然不同的一世。
以失去蘇月的傅煊身份,在夢境中,看著她是如何愛著自己,一次又一次的被傷害,直至心死,看著沒被自己選擇的她,在跳一次凌江......再一次失去蘇月。
傅煊心如死木,再也無法正視自己,他就是個卑劣的偽君子......
即便在蘇月死后,他娶了她的牌位,又在幾年后,以死謝了罪,依然償還不了他欠的債。
一筆又一筆的債。
蘇月因他而死,尸首不存。
蘇叔叔聞女死訊后,氣血攻心,戰場失利身亡。
父親失去最得力的老伙伴,也失去了兄弟,云州軍內斗,身心交瘁,在一戰中昏迷不醒,鎮國公府至此失勢,百受打壓。
母親日夜操勞,心緒郁郁,累壞了身子,在父親走后第二個月,也隨著離開。
他的妹妹傅若,為了鎮國公府嫁與姜家庶子,婚后飽受婆母磋磨,在一次小產后,大出血沒能救回來。
滿門的慘烈,皆由他所起,所有的禍事,皆是他一人的因果。
是最后自刎于月月墳前,都不能彌補其中萬分之一。
傅煊恨,他恨自己。
他找到知行,尋求有沒有能讓蘇月回來的辦法。
知行說:因果已結,塵緣已了,生生世世不相見,是蘇月在這一世,最后的牽絆。
他們再沒有機會回到過去。
傅煊注定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,永失所愛,孤獨終老。
他欠蘇月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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